恐鱼症。作者:陈金奎
在固原销售了点货物,是从银川火车站货场提货后再装汽车转运过去的,到了固原走了将进一天。卸完货就很晚了,邀畜牧站的经理和库管还有小会计另加两位小工去吃晚饭。到了街上找了一家稍大的餐馆,点上菜,又上了酒。西北的汉子是善饮的,豪爽粗旷性情,又爱猜拳行令。外地人入亱欲寻餐馆,不必抬头看招牌,只闻划拳声即可知晓。待菜上齐后,就喝五吆六的开始了。下首有位小工,年龄二十多岁,不饮酒,少言寡语。其中点了一尾"黄河鲤鱼”最后上桌。说是野生的黄河鲤鱼,可一看那身段就知道是黄河边养殖的。鱼一上桌,小伙子诚惶诚恐,随后端碗米饭夹点菜坐在远处的空桌上,边吃边向这边张望几眼。我叫他过来一快吃,他只摆手,库管老杨说:甭管他,他不敢坐这里。我问:为啥?经理说:这小伙怕鱼。我好生奇怪,问了库管这人叫什么名字?回答叫小王。我是不饮酒的,更不会猜拳行令,就离桌到小王桌傍,问个究竟。王济洋,西吉县人。乡村教师给起的这济洋二字,可见寓意强烈,对于水的渴望到了怎样的地步。问他为何怕鱼,怕它什么?他回答说怕鱼那瞪的圆圆的眼晴,有离水后死不瞑目惨相,越怕越想看,越看越害怕。问他没见过鱼吗?他说在来固原前只见过几次小鱼,从未吃过。我们那地方是不吃鱼的,吃鱼虾是罪过,是对水神的大不敬。如此大的鱼,定是大江大湖所生长的,就如同神仙一般………。闻言无语,这里的乡民对于水是到了如此成慌成恐的地步。我们海边的人,这多年以货鱼为生,残害过多少圣物的性命,不知这王济洋对我是怎样的目光相加!
无独有偶,在甘肃的永豋县,有日本虹鳟鱼养殖。其鱼对水质水温极其苛刻。非凛冽甘泉水不得生存。在一鱼场等待货款,住在池边宿舍,老板和护工都很厚道善良。地域偏辟而阻塞,是一个黄土高坡的大深沟中,一线甘泉被截流而成为狭窄的水泥鱼池。唯一有现代气息的就是一架水泥胎上贴满水银小玻璃片的太阳能灶,晴天时用来烧水煮饭。再有就是从高坡上立起的高高电视天线引下来的小电视里传出飘忽不定的"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的歌声。同宿的负责清池的老李,是附近村上的人,抽旱烟,朴实的老汉,一口地道方言。几天过后,闷的发慌,恰好老李要回家一趟,经老板同意便和老李徒步走出大沟,有十几路光景,到了一个村庄。说是村庄,就是如沟坡同色的十几座黄土平顶房子,有几棵人头高的浓缩版的"老头树",或许这树要比老李年龄长许多。到老李家院子后,进堂屋门时见门口挂一个木雕粗劣的带狰狞鬼脸图案的小螃蟹,在风中摆动。进屋后,才知老李家新添了孙子,因为幼儿常哭闹不休,乡下医药不便,以为是鬼神作祟,老李太太借邻居家的用来避邪…。后来我在货物中找了许多完好的"千人揑”
鬼脸蟹,洗净煮好晒干,又用清漆涂刷光亮,没有了腥味,给老李小孙子弄两个大海螺壳,再去时带给他,一家人欢喜的什么似的,说把这些真正的神符,送给亲友们!这究竟是从何时兴起的鬼脸蟹避邪,在永豋县始终没有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