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书信很慢,车马很远,一生只爱一个人。如今灯火通明,万里可闻百年,又能念几人心。
每当社交平台上频频出现“出轨”“离婚”等新闻,总有一些人悲伤感慨:“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而我总会想起那一段老人的爱情,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发生在江津中山古镇。上个世纪50年代,19岁的重庆小伙刘国江爱上了比他大10岁的“寡妇”徐朝清,世人皆对他们指指点点,为了躲避流言蜚语,他们携手私奔到渺无人烟的深山隐居,一呆就是半个世纪。
他们生儿育女,将孩子抚养成人。直到一对户外探险者在深山里发现了这两位老人,当年的少男少女已经满头白发,随之出现在世人前的,还有那用爱和坚持凿出的“爱情天梯”。
01
2001年的一个中秋,一队户外旅行者结伴到重庆江津中山古镇附近的原始森林探险,在深山里走了两天两夜也没见一人。
第三天,探险队攀爬至半坡头时,居然发现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有条人工凿的石梯,石梯很长,一眼望过去望不到头。下方的石梯上还有新鲜的打凿痕迹,上面还撒有些松软的泥沙。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怀着好奇的心理探险队沿着石梯往上爬,两小时后,终于来到山顶。没想到在深山丛林的掩映下还有一处低矮的土墙屋,屋外是用栅栏围成的菜地,从远处看一片郁郁葱葱。
走到栅栏外,刚想招呼着问有没有人,就从屋里走出来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和老人的交谈当中得知,两位老人原本是山下中山镇高滩村的村民,男的叫刘国江,女的叫徐朝清。50年前,两人为了躲避世人的流言蜚语私奔至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一住就是半个世纪。
在这50年里,他们住在没通电的土墙房里,点的是煤油灯,吃的是自己种的菜,喝的是山中的泉水,还养了一群蜜蜂,日子虽然清贫了些,却乐在其中。
那条长长的石梯也是刘国江亲手用榔头一点一点凿的,担心老伴儿林中走路不安全,怕她摔倒。凿到现在,差不多有6000多级台阶了。
从老人絮絮叨叨的诉说中,探险队员得知了这一段旷世传奇的爱情故事。
老人回忆起两人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1942年6月的一天,16岁的徐朝清一身红色嫁衣,坐在大花轿里。大花轿走一路,喜庆的唢呐吹一路。此时年仅6岁的刘国江正和村里的几个娃打闹,听见唢呐声一响就一溜烟的跑过去凑热闹。
原来,是邻村一位美丽的姑娘嫁到本村的吴家,刘国江和一群小伙伴一路追着花轿,来到了吴家。
村里有个习俗,掉了门牙的孩子,只要让新娘子摸一摸牙床,新牙就会长得快一点。而6岁的刘国江在前几天不小心磕掉了门牙。
在长辈带领下,小小的刘国江低着头来到轿子前,此时一只纤纤玉手,从轿前的布帘边轻轻伸出来放到他的嘴里。他一紧张,不小心流出了口水。又怕被人笑话,猛地一吸,却不小心咬住了新娘子的手。
新娘子赶紧用另一只手掀开布帘,他仰头一看,一个像仙女模样的新娘子正含羞带怒地看着自己。很快新娘子将手伸回。娇子都已经走得老远,小国江还在原地发呆。他暗暗在心里想到:“新娘子原来这么好看啊。长大了也要娶这么好看的新娘子。”
新娘子就是徐朝清,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成亲路上的小插曲,早已给他们未来的缘分播下了种子。
02
婚后10年,徐朝清的丈夫因脑膜炎去世,留下了26岁的她和4个孩子。彼时的少女成了寡妇,婆家人不待见,还被冠上“克夫”的名头,徐朝清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得举步维艰。最大的孩子九岁,最小的也才一岁。
此时的刘国江也从当初那个缺牙的小屁孩长成了翩翩少年,心里最美的新娘子仍然是徐朝清那样的模样。
徐朝清带着孩子境遇艰难,这一切都被刘国江看在眼里。他想帮忙,但是又不知从何帮起,村里人多嘴杂,他害怕别人看笑话,说徐朝清的闲话。
一天,徐朝清背着最小的孩子到村东的飞龙河去打水,正逢雨后,脚底一滑,两母子一起摔进了河里。挣扎呼喊间,恍惚有一个人扎进了河里,抓住了自己的手,把孩子和自己从水里拖了出来。
徐朝清吐了几口水,缓了一会儿,这才抬头看清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同村的刘国江。
三个人的衣服、鞋都湿透了。刘国江就把母子二人送回了家。正准备告别离开时,徐朝清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刘国江,就招呼着他吃了饭再回去,顺便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下。徐朝清因为刘国江的救命之恩心生感激,此后常常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珍贵的东西,都会省下来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拿给刘国江。
而刘国江呢,也常常主动上门帮徐朝清做些体力活。时间一晃儿过了三年,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一些别样的东西。察觉到这种变化的还有村里人,闲言碎语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庄。一个热血青年,一个带着4个孩子的寡妇,在那个封建的年代,压根没有自由恋爱一说,怎么看怎么伤风败俗。
流言像刀子,一刀刀扎在刘国江和徐朝清的心里。一出门就有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在背后说徐朝清不守妇道,勾引十几岁的小伙子,丢人。
一次,刘国江上门准备帮徐朝清田里的稻子搬进屋,这一次徐朝清没像以前那样热情,眼里有些陌生,只见她低下头,语气有些难过:“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以后你就别来了。”说完就回头关上了门。
刘国江没说话,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就回了家。当晚,刘国江偷偷摸进徐朝清家里,这一次他明确地表达了心意,除了徐朝清她谁都不娶。只要徐朝清愿意,他们可以去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那里没有流言蜚语,没有别人的指指点点。
第二天一早,村里人发现徐朝清和她的四个孩子不见了,一同不见的,还有刘国江。
03
原来他们两人一起私奔到了海拔1500米的深山老林里,在天空白云、大地山林的见证之下,结为连理。
最初的每一天都过得特别艰难,山里什么都没有,何况还带着4个孩子。前几天只能勉强住在山洞里,但山洞里潮湿,害怕孩子着凉生病,就在山洞外临时搭建了一处茅草屋作为一家人的栖身之处。
很快带上山的粮食吃完了,在地里的种子才刚刚长出小芽。刘国江就到河里捕鱼,徐朝清就带着孩子去附近的山坡挖野果,野菜。
那日子苦得,连盐巴都没得。
徐朝清老人说到这里,不禁流下眼泪,而在场的探险队员也为之动容。甚至有几个泪浅的女队员早已泣不成声,在一旁偷偷抹着泪。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相濡以沫,毫无杂质的爱情。可以因为爱而力排众难、相守一生。
最让他们恐惧的是山里的野兽。很多个晚上,听到山里的狼、老虎在大声嚎叫,一家人吓得紧紧蜷缩在一起,徐朝清就安慰孩子们:“乖啊,睡着了就不怕了。”
1957年6月,一场暴雨将他们居住的茅草屋冲垮,一家人只能又回到山洞里暂时避一避。刘国江不忍心看妻儿受苦,铁了心要给妻儿们安一个家。
刘国江用自制的工具砍树,从山里挑来泥巴,搭了一座土房子。三间简陋的土房,盖了2年才完成。不过好歹一家人终于有了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一次,刘国江去山里砍柴。看到了一群野蜜蜂,受了启发。回家捣鼓着养了蜜蜂。蜜蜂产的蜜很多,留一些给妻儿喝,剩下的会背到山下去卖钱。
紧接着又在家门前开辟了一大块菜地,种上粮食和蔬菜。刘国江勤劳手巧,家里的东西都是从附近的山里就地取材的,用竹子编的竹筐,栅栏,锅碗瓢盆也都是用山泥烧出来的。
只有实在不能亲手做的,男人才会不定期到山下去买一些回家。后来两人有了孩子,生孩子也都是刘国江手忙脚乱地接生的。
期间他们又有了4个孩子,除一个孩子夭折以外,他们共同在山间抚养了7个孩子。如今七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就连曾孙都有了。
他们也并不是完全与世隔绝,有时也会下山,走几个小时的路到最近的集市买猪仔、卖蜂蜜,也会送孩子们出山念书。
但50年来刘国江从来没将徐朝清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夜。从未去过江津县城,连中山镇也只去过几次。一人下山买东西,另一人必到山下的独木桥守候,因为,桥这头,才是他们一家的世界。
出山的路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刘国江担心徐朝清在满山的悬崖峭壁走路遇到危险,决定要动手做一件大工程——凿石阶。
每天做完农活,他就拿着工具去山里开始凿,徐朝清就在家做好饭放在锅里热着,再去山头那里张望着等他回来吃饭。
这一凿就凿了50年,钢钎打断了三十六根,铁榔头凿烂了20多把,凿了整整六千两百零八个台阶。
刘国江总说,路修好了,徐朝清出山就方便了。徐朝清说其实她一辈子也没出过几次山。
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下山读书的读书,工作的工作,只有徐朝清和刘国江相守在这里,从年少到白头。
若不是这一队户外探险者偶然发现了他们,可能他们的故事一辈子都无人知晓。很难想象他们在这半个世纪,是如何度过重重难关,在荒芜人缘的深山里相依为命走到现在的?又如何艰难地把7个孩子抚养成人的?又是怎样的坚持,让他亲手凿了6000多级的石梯?
04
老人的故事被媒体报道后,让很多不相信爱情的人都被感动。
一次,两位老人被邀请去电视台录制节目,因为担心老伴儿的身体,刘国江就独自一人去了。主持人问他有什么想对观众说的,他只说了一句:我想回家。我担心猴子偷我的包谷。
事实上他想回家,是因为他担心山里的老伴儿,只是碍于在录节目,没好意思说。
2007年12月7日凌晨,徐朝清担心地里的庄稼被动物糟蹋了,就让刘国江起床去地里看庄稼,从田里回家后,刘国江一头栽倒在地,就昏了过去。
徐朝清急忙过去,摇着刘国江的身体,“啷个了,啷个了?”刘国江没有任何反应,徐朝清急得眼泪直掉。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老伴儿拖上了床,盖好被子。又跌跌撞撞拿起手电去山下找三儿子来。
雨天路滑,天色又暗。一路上不知道一路摔了多少次,倘了多少泥泞。等三儿子打开门时,差点没认出眼前的老母亲。蓬头垢面,浑身沾满了泥,脸上还有伤。
三儿子叫了一群人将父亲抬下了山送到医院抢救,刘国江被诊断为脑溢血。之后的一周里,他一直半昏半醒。她守在他身边跟他讲话,他们回忆这五十年来两人一路经历的风风雨雨。
但是几天后,刘国江还是走了。走的那天,刘国江紧紧地握着老伴儿的手,久久都不愿松开。
她想他,唠唠叨叨地提,“我们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你还没看够,却要丢下我走了。你说话不算话,你还说你身体比我好,比我年轻,要给我送终。”
最让她后悔的是她不该让他半夜去看庄稼,不然他就不会摔那一跤,也就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刘国江走后,徐朝清的精神状态大不如从前,儿子想把他接到山下一起住。但她不愿意,仍然守着那三间老房子。她时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门口发呆。有时候还偷偷抹泪。
5年后,2012年,87岁的徐朝清老人去世,她踏着他们的爱情天梯,去天国找她的老伴了。按照她的遗愿,把她葬在了刘国江的身旁。
长达半个世纪的爱情,随着他们双双入土,成为世间绝唱。
如今,两位老人居住了半个世纪的屋子仍然维持原样,里面陈列着老人之前用过的物品,还有爱情天梯用过的钢钎、铁锤……
如今的“爱情天梯”成了重庆市江津区中山镇的景点,也成了许多年轻恋人的爱情朝圣之路。无数男女造访这里,无不为两位老人的爱情所感动。若是运气好,还能遇到两位老人的儿子,听他们讲讲他们眼里父母的爱情故事。
他们的故事还被写成了歌,拍成了电影和电视剧,后辈仍能见到他们爱情最朴实的模样,为他们真挚的爱情感动。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爱情天梯给了很多人再次相信爱情的勇气,如果有幸去到重庆江津,不妨去爱情天梯走一走。